繁星點點,夏夜寂靜。在吉林大安市釀酒總廠的一個房間內,燈火依然明亮,吉林省考古所的兩位文物修復人員正在加班加點地修補3口大鐵鍋和一些零零碎碎的出土文物。鐵鍋形態巨大,銹跡斑駁,已經殘缺不全。據現場的吉林省考古所文保中心負責人張玉春介紹,鐵鍋是遼金時期的器物,已經有上千年歷史了。這套鐵鍋及同期出土的文物,在吉林省較為罕見,功能和歷史價值非同尋常,對豐富和彰顯吉林省的歷史文化內涵具有重要意義。
吉林省考古所文保中心高秀華在修復遼代鐵鍋。
大安遼代釀酒作坊遺址出土
這套鐵鍋出土于2006年,當時大安釀酒總廠進行改擴建施工,在廠區地下挖出兩口看上去很有年頭的大鐵鍋及陶甕、木板酒窖等器物。酒廠的董事長孔令海想到這可能是古代的文物,即將其清理、保存下來。后經吉林大學考古學院教授馮恩學多次調查研究,鐵鍋的年代及用途逐步得到還原和確認。原來,這不是單獨的鐵鍋,而是屬于成套的燒制白酒的器具。吉林大學師生對遺址進行了進一步的挖掘、清理,又挖出了一口完整的大鍋以及部分承接器、冷卻器、青磚、石雕、太湖石,經過進一步研究和碳14測定,逐步還原了燒酒爐灶和文物的年代——一個遼代大型釀酒作坊遺址赫然出現。
這一發現,為研究我國生產性白酒的起源與蒸餾技術提供了重要線索,以確鑿的證據證明了從遼金時期開始,我國就開始釀造白酒,把中國白酒釀造歷史向前推進了一大步。此前,我國考古界曾在河北承德金代墓葬里發現過完整的蒸餾器,中國的蒸餾酒歷史被學界認定為從金代開始。大安出土的成套遼代釀酒器物顯然要更早些。不僅如此,這一發現也對研究中國北方古代經濟社會的發展提供了重要的實物依據,豐富厚實了吉林省的地域文化底蘊。
豐富了中國白酒業歷史
遼代釀酒作坊的發現,震驚了釀酒業,吸引了專家、學者的關注。在社會各界的建議和啟發下,孔令海又查閱、研究了大量相關史料,模擬、復原了遼代的釀酒工藝和流程。2014年7月,遼代白酒蒸餾工藝復原專家鑒定會在大安市舉行,中國酒業協會理事長王延才、著名白酒專家高月明等組成的專家組,對遼代白酒蒸餾技術進行了實地勘察、調研和研討,認可了復制的遼代白酒蒸餾器釀酒模擬實驗的行業價值和成果。
2016年8月,中國遼金史學會第12次年會在大安召開?,F場,專家學者見證了復還的遼代釀酒工藝一個半小時共釀出約50公斤燒酒,品嘗了剛剛“出鍋”的燒酒的人都表示,蒸出的酒香味純正,口感醇和,平均酒精度達50度以上,達到中國白酒蒸餾的要求。
遼代古法釀酒工藝被恢復和傳承
恢復了遼代白酒的釀造工藝,但對遼代白酒的研究并沒有止步。據大安釀酒總廠董事長孔令海介紹,文獻上關于遼代白酒有明確的記載。
北宋政治家、文學家歐陽修曾在詩中用“斫冰燒酒赤,凍膾縷霜紅”的詩句描述遼國白酒。歐陽修曾在《歐陽修集》附錄——《歐陽修年譜》中記載,他于宋至和二年、遼道宗清寧元年(公元1055年)出使遼國,覲見了遼道宗耶律洪基,“次年(公元1056年)二月甲辰,使還”。在歸來的途中,歐陽修寫了《奉使契丹道中五言長韻》,此詩見于宋·韓琦撰《安陽集》卷十九,其中最有價值的一句就是“斫冰燒酒赤,凍膾縷霜紅”。據吉林省政府文史館館員張福有和我省著名民俗專家曹保明考證,所謂“斫冰”,指用斧、鋸等工具鑿冰,用于燒酒時的降溫、冷卻。在此基礎上,孔令海在復還遼代白酒釀造工藝時,引用了取冰降溫這一流程,結果非常成功。目前,遼代古法釀酒工藝已被評為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
加大文物保護,帶動西部文旅業升級
沉積千余年的燒酒遺址得以完整保存,大安遺址對東北和中國白酒的歷史研究有著重要意義,也因此增加了東北人民的文化自信。因此,對這一考古發現的社會效益和經濟效益,吉林省格外重視,省文旅廳和省文物局加大了對文物的保護,弘揚其歷史文化價值和市場價值。
吉林省考古所副所長郝君介紹,省考古所從去年開始對出土的鐵鍋等文物進行修復。去年下半年已經工作3個月,今年繼續對其進行完善。之后還要提升打造以此遼代古法釀酒工藝為核心的大安白酒文化博物館。
破舊的千年鐵鍋,如何修補?吉林省考古所文保中心負責人張玉春介紹,這樣大型的鐵器,在省內并不多見,再加上已經有上千年的歷史,其修復要求十分精細,面臨著許多挑戰。時隔千年,這幾口碩大的鐵鍋仍在傳遞著豐富密集的光陰信息。雖然布滿銹跡,但它仍然十分結實,拿在手中異常沉重。張玉春說,3件較大型鐵鍋腐蝕損壞情況普遍較嚴重,其中1件碎為形狀大小不等的7片,表面沉積大量土垢、銹蝕,呈現缺失、污染、裂隙等問題。其余兩件完整性稍好,但銹蝕仍較嚴重。保護工作勢在必行,亟待解決。去年9月底開始,她們相繼完成了腐蝕產物樣品取樣、檢測等工作,并開展保護修復實踐,截止12月初完成了保護檔案建立、清理、預加固及除銹等工作。今年6月下旬,著手進行余下絕大部分鐵質器物及殘片的有害銹轉化及除銹垢、再加固等工作。對于最終的目標,張玉春表示:“希望在保存環境合適的條件下,不再發生新的腐蝕或顯著減緩腐蝕損壞發生的速率;同時,盡可能復原器物。”
吉林省考古所副所長郝君表示,大安遼代釀酒遺址,是對大安遼金時期社會繁庶發展的一個佐證,大安也曾是遼代皇帝開展春捺缽活動的重要地區,加強其整理和保護工作,對研究當地的歷史和社會演變具有重要意義。同時,也可以厚實大安以及吉林省的文化旅游資源,與當地的嫩江國家濕地公園等自然資源和文化資源整合起來,共同促進大安旅游業及吉林省西部地區的高質量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