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至十月,在普康酒業(yè)集團(武威人說的東酒廠)招待所,住了個把月。
早上睡醒,拉開窗簾,就看見一墻之隔的大云寺鐘樓;上去兩次,端詳了巨大的銅質(zhì)唐鐘,看見了徐祖蕃先生書寫的牌匾:
若銅若鐵若金若石,
警世警迷警夢警心。
這是一座稱得上全國著名的佛教寺院。
暮色中的大云寺
從公元四世紀中葉始建起,大云寺——起初叫宏藏寺,隋時稱感通寺——就有著無比崇高的宗教地位,并在其后的一千六百多年里,贏得了無數(shù)信眾的崇仰膜拜:唐武周時期,涼州感通寺奉武則天敕令改名為大云寺,并基于政教合一的初衷,奉詔藏置了武皇親頒的《大云經(jīng)》;西夏乾順年間,藉由皇帝、皇后發(fā)愿,大云寺經(jīng)投入巨資修葺擴建,更名為西夏的皇家寺院護國寺;明洪武年間,在經(jīng)歷了兵燹和大地震的浩劫之后,一個從日本京都唐招提寺來的和尚沙門志滿,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虔誠和毅力,募化籌資,主持重修了他心目中的佛門圣地大云寺;到了清嘉慶九年(公元1804年),和巴黎圣母院的拿破侖戴上法蘭西皇帝冠冕同一年,被梁啟超先生贊許的武威金石學家張澍,打開大云寺塵封了數(shù)百年的古碑亭,發(fā)現(xiàn)了破解西夏文字之謎的國寶西夏碑······
1927年5月23日,震中烈度高達11級的古浪大地震,把大云寺的主要建筑傾圮殆盡,只留下一座磚包臺基上的古鐘樓和一口六噸多重的銅質(zhì)唐鐘;即便是如此,每當日暮向晚,大云寺的銅鐘敲響之時,也依然能感覺到清代詩人張玿美描寫的那種清闊幽謐:
梵天幽靜暮煙深,
聲教常聞震遠音;
花雨一天云外落,
松風滿院月中吟。
從普康酒業(yè)集團的大門出來,走千步出頭,就到了鳩摩羅什寺——這座始建于公元四世紀后期的寺院,曾經(jīng)是譯經(jīng)泰斗鳩摩羅什在涼州的駐錫之所,也是在他圓寂之后瘞葬供奉祖師舌舍利的至尊道場。
鳩摩羅什寺
站在鳩摩羅什寺的大門口,推測這里和普康酒業(yè)集團廠區(qū)的直線距離不過三、四百米吧。中國人尊孔子為圣人,尊孟子為亞圣,以鳩摩羅什譯經(jīng)弘法的成就論之,他是不是可以尊為中國人的亞佛呢?或者說,與西安的慈恩寺(注:寺內(nèi)有大雁塔)相比,鳩摩羅什寺的宗教地位也不遑多讓吧?
如此近的距離,遺留了兩座一等一的國級佛寺,已經(jīng)很讓人敬慕了。但更讓人驚羨的是,還有一座已經(jīng)從地平線上消失的寺院,歷史更為悠久,等級更為崇高。
這就是被《魏書·釋老志》《法苑珠林》等權威佛教文獻登載,奉祀瘞葬佛祖真身舍利的涼州清應寺。據(jù)考證,毀滅于1927年古浪大地震的清應寺,寺址位于今涼州區(qū)和平街小學和普康酒業(yè)集團廠區(qū)界內(nèi);瘞葬佛祖真身舍利的姑洗塔塔基位置,大致就在普康酒業(yè)集團廠區(qū)后院之內(nèi)。
武威清應寺姑洗塔與大云寺感應塔(1910年莫里循攝影)
真的是無法想象的崇高靜穆!
方圓不過里許的土地,竟然并置有三個堪稱頂級的佛教寺院,這在中國任何地方都是不曾有過,不敢奢望的盛景。在一千六百多年的歷史長河里,大云寺、清應寺和鳩摩羅什寺的三座寶塔,構筑了中國佛教最為崇高的信仰高地;作為抵御世俗紛爭的精神堡壘,這三座佛寺和憑據(jù)寺院進行活動的涼州高僧鳩摩羅什、曇無讖等等,通過講經(jīng)弘法,相當程度地參與構筑了中國人的信仰空間和精神維度。
很難讓人理解的是,1953年創(chuàng)建的國營武威酒廠(普康酒業(yè)集團前身)竟然被安頓在了涼州伽藍的中心道場。是不敬?還是疏忽呢?
“疫癘數(shù)起,士人凋落,余獨何人,能全其壽?”這些喪氣話,是登基不久的曹丕寫給友人信中的句子;東漢末年的瘟疫流行,前前后后死了幾千萬人,疊加無休止的戰(zhàn)亂和饑荒,就逼迫中國歷史進入了土崩瓦解的至暗時期。
往后的魏晉南北朝,延續(xù)了這種大一統(tǒng)傾覆之后的精神需求和心理需求。在儒家思想無法開解精神焦慮、苦悶和恐懼的時候,人們需要從新的思想體系探求生命的意義,也需要從新的消遣方式獲取身心的愉悅。
五涼(南北朝)時期的涼州,豪強偏安割據(jù),士族避亂移居,絲路貿(mào)易繁榮,完成歷史嬗變的各種要素都逐漸具備了;于是,像黑格爾說的那樣,“歷史在一個精神節(jié)點出現(xiàn)了” 。
于是,佛法西來,鳩摩羅什、曇無讖這樣的西域高僧成了帝王的座上賓,涼州高僧天下聞;于是,有了涼州伽藍,有了長安伽藍,有了洛陽伽藍,有了“南國四百八十寺”;于是,有了曇曜,有了天梯山石窟,有了云岡石窟,有了龍門石窟,有了千古不朽的涼州風范,有了孵化大唐盛世的北魏中興。
和佛教的廣泛傳播差不多同步,基于解憂消愁的廣泛需求,漢代以前專供王侯將相宴飲的酒,出現(xiàn)了普及化、世俗化和娛樂化的趨勢;對那個傷痕累累的時代來說,為了求得精神的解脫,為了抵御命運的黑暗,需要佛陀,也需要美酒。
著名文化學者余秋雨先生為普康酒業(yè)集團題字
所以,五涼時期的涼州,伽藍酒肆并立,晨誦經(jīng)卷暮醉酒,并無違和之感,且無高下之別;或許正是如此的包容、豁達和風流,中國文明才沒有墜入深淵,中國歷史才像日本學者川勝義雄總結的那樣——在分裂混亂時代呈現(xiàn)出了強韌的精神,在漫長的黑暗時代閃爍著華麗璀璨。
也因為如此,武威,這座東方世界幻想西方、西方世界幻想東方的絲路大都市,在城市發(fā)育的青春期就確立了卓越不凡的城市精神和城市品格,是宗教信仰的高地,也是世俗生活的樂園。
所以,1953年擇址建設國營武威酒廠的決策者,并非是不敬和疏忽吧;或許,在決策者的心目中,酒和佛寺一樣,都是這個城市的靈魂,都是這個城市的榮耀,都是這個城市的意思。
普康酒業(yè)集團酒窖
“這是一個四分五裂的世界。一座充滿對立力量的城市——宗教的、世俗的;古老的、現(xiàn)代的;東方的、西方的。這座永恒的城市橫跨亞歐兩大洲之間的地理邊界,可以說是舊世界通往一個更加古老世界的橋梁。”這段話,是美國作家丹·布朗描寫的土耳其首都伊斯坦布爾——一個圣潔肅穆的清真寺緊鄰肚皮舞館的古老城市。
伊斯坦布爾,是不是和武威的城市特質(zhì)有頗多相似之處呢?套用王朔小說的標題,就是“一半是海水(宗教信仰),一半是火焰(世俗歡愉)”。
水火非得不容嗎?非也!且以武威為例。
只不過,再沒有聽見過大云寺的鐘聲,也眼見越來越多的外地酒擺上了武威人的餐桌······
對70年的武酒來說,對承續(xù)武酒酒脈的普康酒業(yè)集團來說:留住武威白酒的酒脈,留住武威人的念想,是責任,也是使命。
老武酒廠生產(chǎn)的涼州曲酒酒標
1981年5月武威地區(qū)經(jīng)委關于涼州曲酒上市的審查意見
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末期風靡甘肅白酒市場的涼都老窖
武酒60年慶典推出的壇藏紀念酒(包裝獲得2013年世界包裝設計大獎)
普康酒業(yè)集團職工肖像寫真
2020年初普康酒業(yè)集團推出的絲綢之路文化禮賓酒「花開敦煌」(包裝獲得2021年世界包裝設計大獎)
2020年1月8日,甘肅普康酒業(yè)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馮淑剛向中國敦煌石窟保護研究基金會理事長楊秀清捐贈常書鴻敦煌藝術專項基金起設基金人民幣貳佰萬元。
注:本文部分觀點引用自武威地方史志研究專家王其英、唐光如等先生,在此特表敬謝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