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臺是一個城市的前額。太多的人喜歡掇一條小凳子坐在上面曬太陽,織毛衣,或者與隔壁陽臺上的鄰居你撂給我一句話,我撂給你一句話地談天;孩子們呢,多喜歡掰開一只香蕉吃得起勁,或是手端一小瓶肥皂水,在陽光下吹出五顏六色的泡泡,那是他們球體的虹……這些都是庸常的陽臺動作。我覺得,陽臺是一個城市伸出來的搖臂,是用來近距離看城市的,同時,也是城市伸出來的耳朵,供我們閑暇時抑或專門抽出時間,靜下心來聽一聽這市聲。
一個經常能夠停下匆忙的生活節(jié)奏,來聽一聽身邊市聲的人,是這座城市的精致骨子,他們可能會為一棵青菜在水盆里顛倒著沖洗半天,也可能為了一管口紅不惜繞過三四條街道,甚至會為了一個晾衣架淘遍了所有的網店。他們仔細給這座城市看,用一粒粒細沙般的思想來給自己的心靈做總結。
文章來源華夏酒報 閉眼,是一個非常性感的姿勢。長長的睫毛,排著隊搭在下眼皮上,或許打著卷兒,或許蓬松得一如小松鼠的長尾,這樣一個姿勢,關上了眼睛,把整個世界都交給耳朵,于是,所有的市聲便如淙淙流水,漫過大街、小區(qū)的樓宇、綠化帶,絲滑地潤入耳鼓,像一股溫泉穿過涵洞,一條青青的小蛇窸窣地爬過草叢。
側耳,是一個多么優(yōu)美的動作。這樣一個動作,涵蓋了多少詞語的內涵:精細、凝神、關注,此時的人卸下了所有的道具。他或她,不再是局長、科長、董事長,不再是丈夫、妻子、兒子、女兒,只是一個傾聽者。此時此刻,城市是一個收音機,所有的頻率、兆赫都在你的耳尖心上。
屏息,又是一個多么關注的氣場。所有的風波就此打住,微風掀不動你的鼻翼,城市里泥土的腥香早被隔絕,姹紫嫣紅的花朵的體香也絲毫奈何不了你。因為,你早已把心自己交給了聲音,交給了如潮的市聲,你在浪尖上或沖浪、或沐浴,或扎一個猛子下去,好半天才愿意浮上水面。
聽一聽這市聲,近的是隔壁家小二郎的讀書聲,他剛才還讀的是《詩經》里的“蒹葭蒼蒼”,這會兒又在讀的是英語課本里的abc了,以及對面樓上的阿公阿婆在給自己國外的女兒打越洋電話;遠的是小區(qū)外沿菜市場里洶洶的人潮聲,他們應該是在砍價,或是在對青菜、魚、肉品頭論足,街道上賣烤紅薯的老人秤砣和盤子的親吻聲,還有香甜的烤糊紅燙住了一個摩登女郎的嘴,她在嘶溜地吹著熱氣。
我喜歡陽光出來的時候,泡桐花甜甜地潤滿了空氣,一個收破爛的老者搖著撥浪鼓的聲音,一到這時候,老者的板車前一定圍滿了一群孩子,等待著母親賣完了飲料瓶后,高興地賞給自己零花錢;我喜歡樓下的阿公收音機里飄過來單田芳沙啞的嗓音,他一定又在聽《童林傳》或者《呼家將》了,因為,每到中午這是他的必修課,陪伴他多少年了;我喜歡走街串巷的一位大姐賣甘蔗的聲音:“甜蔗啊,甜蔗”,可能是吃慣了甜蔗的緣故,她的聲音甜而脆,像折斷一棵甘蔗的響脆聲。
“小樓昨夜聽風雨,深巷明朝賣杏花”的時代已經遠去不復返了,因為,梨花早已經失寵,賣杏花的俏小妹的吆喝聲也難以尋覓了,甚至是她怎么吆喝,吆喝的內容是什么我們也不復得知,杏花和俏小妹如今可能只能在畫家的筆下才能找到了。取而代之的是,樓下馬路上遍地的喇叭,它們用同樣的腔調喊到:“橘子,五毛錢一斤,一塊錢二斤”……一遍又一遍地重復著本身就很贅冗的吆喝聲,和聒噪的蟬聲一樣吵得人睡不著午覺。我想,這也許算是高科技發(fā)展時代的無奈吧!
街面上的碟店里,老板在懷舊地放著童安格的歌:“午夜的收音機輕輕傳來一首歌……”這是我聽過的最令人充滿遐想的嗓音,這樣一個男人,應該有著怎樣的寂寞,他在遭遇著怎樣的相思,誰能撫平他內心的傷痛……入夜,樓下園子里的蟲唱一聲高過一聲,仿佛在向所有人宣揚,此刻是它們的世界,這些蟲子的奏鳴聲,應該是城市吃掉村莊后唯一的一段闌尾了!
月光如瀑的晚上,晨曦初露的清晨,安然寂靜的正午,紅霞滿天的黃昏,或獨自一個人,或是攙著父母坐在藤椅上,或是帶著孩子,或是和妻子依偎在一起,凝神屏息,聽一聽這市聲,還有比這更舒暢的事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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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張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