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五一”節前,“文化大革命”的“政治氣氛”濃得點根火柴就會燃起漫天大火。然而 ,農民對“五一國際勞動節”這一也算自己的政治節日卻陌生得很。我們幾個城里下放知青,在“五一”節漸漸臨近時,心中卻升起陣陣期盼。由于平素日子太苦,一天兩頓稀粥,早已令正在長身體的我們饑腸轆轆。能在“五一”節改善一下伙食,成了藏在大家心中誰也不敢說出口的奢望。終于,“五一”節前一天,政治輔導員徐大爺來我們知青組時,一頓能喝16大碗稀粥的“牛肚”向他提出了要求:
“明天是勞動節,勞動人民自己的節日,你該帶領我們慶祝一下。”
“勞動節?”徐大爺詫異地問,“我怎沒聽說過?”
大家就向他宣傳“五一”勞動節
文章來源中國酒業新聞網是怎么回事,我還找出前一年“五一”節中央領導和首都工人階級一起慶祝的報紙,向他證明這個政治節日是該慶祝一下。
徐大爺被說服了。于是,和大家一起商量如何慶祝的方式來。還是“牛肚”最直率:“中國人最好的慶祝方式就是吃!我們知青組來頓‘五一宴’慶祝一下,請政治輔導員徐大爺一起參加。”
也沒誰帶頭,大家幾乎同時鼓掌通過。然而,正逢農村青黃不接的季節,吃頓米飯都不可能,我們知青又都是些“窮光蛋”,辦宴會豈不是癡人說夢?鼓掌后進入實質性研究,便是一片沉默,誰也拿不出什么好建議。
許久,一直深思著的徐大爺動口了:“好了,政治節日要慶祝,你們別管,明晚我來,保證讓你們吃上‘五一宴’!”
“五一”那晚上,油燈點上了,知青點周圍漆黑一團,仍不見徐大爺身影。連晚飯都沒有做的我們,都有點沉不住氣了,“牛肚”甚至說出“徐大爺不是吹牛皮哄我們吧”的懷疑話來。就在這時。徐大爺一腳跨進門,將手里拎著的淘米籮往桌上一放:“‘五一宴’開飯啦,吃麥稔珍(用未成熟的麥仁搓成的淀粉條條)。”
頓時,屋里響起歡叫聲,大家爭先恐后搶到淘籮前。抓起一把麥稔珍就往嘴里塞,一股清香立時溢滿嘴巴。半淘籮麥稔珍,不一會就見了底,這時,才想起徐大爺一點也沒吃,都讓著他也吃一點。徐大爺卻直搖手“我在家里吃過了,你們吃,你們吃。”
徐大爺帶著滿意的笑容走后,我們都為十分過癮的知青“五一宴”興奮不己。熄燈后,我們回味這一世間少有的美味,談論了許久也睡不著。然而,少不更事的我們事后才得知,為讓我們這些“饞鬼”吃上“五一宴”,徐大爺將家里一分多即將成熟的自留地元麥,都做成麥稔珍了。做麥稔珍時,他那比我們年齡還小的女兒也想吃,偷偷抓了一把正想往嘴里送,卻被徐大爺發現了,一把奪下來,訓得她哭了起來。在一年口糧只夠喝半年稀粥的年代里,一分多自留地的麥子,也許夠他全家湊合半個多月了,然而,卻讓我們一頓就“糟蹋”了。那種愧呀,使我們此后見了徐大爺就心虛臉紅。后來,知青組有兩個人回城了,留下的知青在農村又過了幾個“五一”節,但再也沒哪個提出要吃“五一宴”了。
進城后,日子一天天好起來。近幾年,每逢初夏麥收前,農貿市場也有麥稔珍賣了,因是時鮮新奇貨,價格貴得很。每當見到麥稔珍,我就憶起當年知青“五一宴”的事來,毫不猶豫地買回家,可是,再也沒吃出當年那種奇妙的滋味。如今,90多歲的徐大爺過世了,聽說晚年的日子過得還不錯。我也曾打過再到徐大爺那兒吃回知青“五一宴”麥稔珍的念頭,可最終也未能成行。現在,這一深深的遺憾,將要伴我終生了。
轉載此文章請注明文章來源 中國酒業新聞網。
編輯:張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