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酒就是懂人生
今年五一,我云游到北京,在前門外老胡同躑躇,尋覓陜西巷當年的“上林仙館”。一路走來,窄窄的巷道,大大小小的院落,時而突出一株百年老槐,巨大的華蓋遮陰一片魚鱗瓦舍,爬山虎攀爬牽扯著短墻。胡同淺處,一老者墻下獨坐,面前一茶幾,幾上一盤、一箸、一小酒壺。盤中一鹵兔兒頭,一咸鴨蛋,半拉饅頭。下午的斜陽從胡同中慢慢移到他身后的墻上,孟夏的風拂過,槐花的暖香沁人心脾。老者抿一小口酒,用筷子頭在鴨蛋殼中挑出一點點咸蛋……一截胡同中我遇到三位這樣的老者,他們在品味美酒,還是在品味過去的歲月和人生?直叫人想起“尋常巷陌,英雄無覓,孫仲謀處”的詞句。
同樣懂酒的,還有孔乙已,我們不要因為他人生的不成功而小看他,魯迅也并不是要譏笑他。孔乙己先生懂酒在于他能品出酒的“個中味”。試想,一個讀書人如此落破,對他來說最有樂趣的去處也許就是咸亨酒店賒酒吃。要一碟茴香豆,一碗黃酒,慢慢地呷,慢慢地品,酒的淳香,人世的悲涼是否會一起涌上心頭?然后帶著“多乎哉,不多也”的感慨和微熏的快感回到他該回的地方。這不是應酬,不做形式,是真飲酒,這紹興花雕下了他的肚腹,值!
另一拔懂酒的屬綠林好漢。武松、魯智深、林沖等等,他們來到市井酒肆或荒郊野店,把那哨棒、禪杖往門邊重重杵下,桌邊一坐,朗聲叫喚:“小二,把熟牛肉切五斤,好酒只管拿來,灑家銀子有的是!”小二忙不迭地把醬牛肉切來了,酒壇子也抱來了,再擺上敞口的粗窯碗。那漢子自己把酒篩上,端起來一仰頭,咕咕,一碗酒下肚了,撕一塊熟牛肉在嘴里嚼著。那滋味,美啊……
然而懂酒者不一定懂喝酒的套路,試想讓孔乙已捧杯敬賀,幾句恭維話未必得體。魯智深們鞠腰打躬為達官貴人慢慢勸酒行不行?答案是肯定的,不行!
可能正因為這喝酒情況復雜,從古至今除儒家的正統禮儀之外,還發明了許多讓人喝酒的方法。
江蘇鎮江博物館有一重要文物——唐代銀鎏金論語酒令籌,銀子制的,外表鎏金。全套包括一個有蓋有座的圓筒,座是一只烏龜,蓋似乎是一朵蓮花,內裝50只一大拇指寬的酒籌,形狀似令箭,令箭上各刻著一句《論語》中的句子和規定的酒量,用法大約是在席人自抽出某一籌,或是“酒司令”隨機抽取而依籌上的話行令。如“天何言哉,四時引焉,在座各勸十分(喝一滿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上客五分”(主客喝半杯);“匹夫不可奪志,自飲十分”(自己喝吧,滿杯);“貧兒無謅,富兒無嬌,任勸兩人”那你就勸兩個人喝一杯;“敏于事而慎于言,放過”(不喝);“后生可畏少年處五分”(年輕人喝半杯)。這唐朝人就是不一樣,把儒家教化與喝酒相結合,寓教于樂。
宋朝人喝酒也是很有法子的。宋人朱弁在《曲洧舊聞》中記載,有位先生的客廳前有一大花廊架,春季花架上荼摩花繁盛時,把宴席擺到花架下,規定“有花飛墮酒中者,為酹一大白”,即有花瓣落在誰酒杯中,誰喝一大杯。有時笑語喧嘩之際,不提防微風吹過,滿座落花,就只好人人不免,當時叫做“飛英會”,傳之四方成為美談。還有在
文章來源華夏酒報滁州做太守的歐陽修寫《醉翁亭記》描述自己“蒼顏白發,頹乎其中者,太守醉也”,他在城北蜀崗建了一所“平山堂”,常在堂上與文人雅士宴游,夏天雅聚時,派人到湖中摘取許多蓮花,置盆中,放在客人中間,勸酒時讓一歌姬取一枝蓮花在席上傳遞,傳到誰誰摘下一花瓣,誰面前摘完,誰喝一碗酒,這個游戲叫“飛花傳酒”。這是宋人葉夢得《乙卯避暑錄》中的記載,宋人的“花酒”就是這么吃的。
晉人曲觴流水,蘭亭雅集,詩文酒會,喝酒的辦法就是把酒器置于曲曲彎彎的水道中任其漂浮,觴停留在某一彎曲處,該對應的那一位客人飲酒。現在南京夫子廟對面的烏衣巷中有一平放的數平方米的石塊,上鑿曲曲扭扭的水道,可讓酒杯(觴)在曲中飄浮。王羲之《蘭亭集序》華美的文章和俊美的書法也許就來自于這曲水流觴的激發。
相比之下,今天的勸酒差得遠嘍。酒是飲品的一類,但酒卻不同于普通飲品,不同在于酒的社會性。
酒能通神,祭拜神祗、祖先都離不開酒,古時主持這類活動的被奉為國師,后代的國子監長官也稱為“祭酒”。看來,那個世界也是好酒的。酒能通神自然可以通人,酒是人與人的粘合劑,社會關系的催化劑。剛才還正襟危坐、等級分明,三杯酒下肚等級不分明了,再過數巡,則稱兄道弟,再而拍肩搭背了。
一句話,酒是好東西。名利之徒彈冠相慶時,可把酒臨風。村野老農,勞作終日,可解除疲乏。四方名士,淺酌低吟,可致文酒風雅。運蹇時低,江湖飄零,可以酒解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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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車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