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那只貓大概十來歲,好像和我的年齡差不多。但它的十來歲已近暮年,而在我來說還只是童年。要是沒有那瓶“蘆臺春”,那只貓也許不會深深地印在我的記憶里;要是沒有那只貓,“蘆臺春”在我們那條街上的知名度也沒有這么大。
那天中午我放學回奶奶家吃飯,快到奶奶家時,老遠就聞到一股誘人的酒香。循著酒香,我疾步前行,看到奶奶家旁邊煙酒食品店門前的街邊,堆著幾個摔碎了的酒瓶子,看樣子是往煙酒食品店送貨的汽車卸貨時,搬運者不小心摔碎的。我清楚地記得,碎酒瓶子上貼有“蘆臺春”商標,因為其中繁體的“蘆”字非常難認,給我的印象特別深。“蘆臺春”在天津本地酒中屬于好酒,有“天津小茅臺”之稱,在憑票證供應的年代,不是輕易能買到的。因此,看到一下子糟踐了這么多瓶,路人都禁不住發出惋惜之言。
時值盛夏,灑了一地的酒液在被酷烤著的街面上迅速蒸發,直躥得半條街都醉醺醺的。正午的陽光照射在半個酒瓶上,瓶里的殘液閃著晶亮耀眼的光芒。此刻,從奶奶家旁邊的院子里踱來一只十來歲的貓,瞄上了這小半瓶殘酒,圍著它轉來轉去。它在喝的過程中,先是用一只爪子蘸著酒緩緩地吮吸,然后直接用嘴快舔起來,最后用兩只爪子將半個酒瓶傾斜,一飲而盡。這只貓是我
文章來源華夏酒報多年的玩伴兒,我深知它是沒有任何酒量的,又怕破瓶子的碴口劃了嘴臉,就竭力地將它趕開。但是它固執得很,只是抬眼望我一下,便仍一頭扎下去,直到把酒喝凈。
別看我那時小,饞貓酗酒的后果卻在我意料之中:它搖搖晃晃地往院子里走,左爪和左腳往右邊踩,右爪和右腳卻往左邊踩——沒錯,模特在時裝表演時走的所謂“貓步”,就是這個樣子。
饞貓昏沉沉地睡了三四天,紋絲不動。人們都以為年邁的它已然作古了。我不相信它死,也不愿意它死,于是那幾天放學沒事就守著它,盯著它。黃昏,一只小老鼠從墻腳悄悄溜過,饞貓頓時睜開雙眼,抖擻精神,猛撲上去。但它畢竟酒勁兒未醒,力不從心,動作慢了半拍,小老鼠僥幸逃之夭夭。很快,饞貓便重新進入夢鄉。轉天晚上,院子里的彭二叔高聲喊我,我跑過去一看,是他一下子捉到了兩只老鼠。而在從前,這都是那只貓的本職工作呀。
饞貓就這樣醉生夢死地活著,每天還是到街上走走溜溜,嘴里時常吐著沫子。一見到它的這副尊容,人們自然而然地就提起了“蘆臺春”,而“蘆臺春”也成了街談巷議的保留話題之一。
大約過了兩三年,老貓真的壽終正寢了。老貓的遺體被埋葬在我弟弟一位同學家的院子里,深埋在一棚葡萄架下。
轉年秋天,我弟弟那位同學的奶奶到我奶奶家串門,端來一大盤葡萄給我們吃。看著那一大嘟嚕一大嘟嚕顆粒飽滿、甜濃欲滴的葡萄,我忽然想起那埋在葡萄架下的老貓。我弟弟同學的奶奶告訴我:“這葡萄就是普通的品種,以前結的葡萄并不大,可今年卻長得特別好,有人還說是品種變異了呢!其實,除了勤澆些水,既沒施什么肥料,也沒怎么打理過它。想來想去,還是老話說得對,‘葡萄架下埋死貓’,對葡萄的長勢就是有好處。”
我們大口啖著葡萄,高興地聊著秋天的話題。大快朵頤之余,我忽然有了新的發現,總覺得這酸酸甜甜的葡萄汁里,隱隱約約地透著一種別樣的滋味,仿佛醇醇的酒香。此后,每當我走到弟弟同學家院子里那棚葡萄架下,定住腳,稍稍吸一口氣,也同樣能聞到那種沁人心脾的酒的醇香。
多少年來,我常常回味著那縷醇香。我想,那葡萄的醇香,與那暢飲了“蘆臺春”的醉貓,定然有著某種剪不斷的因緣。隱臥在葡萄藤中的饞貓啊,你莫非已修煉成迷醉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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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車婉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