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們討論的主題不是互聯網對傳統媒體的顛覆,但是我們得從這開始。
我是BusinessWeek的忠實讀者;該雜志原本期望有一群像我這樣的訂閱戶(當然其收入的大頭還是廣告)幫其度過金融危機,然而它的東家McGraw-Hill頂不住了,因而決定將其出售。BusinessWeek的叫賣價格居然是1美元!唇亡齒寒,美國數十家平面媒體都面臨著虧損和關門的境地。
十年前,就有許多人預測紙質媒體將會被互聯網所顛覆;后來互聯網的泡沫破裂了,紙質媒體也就松了一口氣。一位有遠見的媒體主編說,這只是短暫的喘息,因為傳統媒體已經失去了“話語權”。在信息沒有像今天這樣互聯互通的時候,媒體憑借著信息的“專屬渠道”而獲得了無冕之王的地位。然而,博客、維基、Twitter等新媒體剝奪了傳統媒體的這個特權(各位都還記得“你媽媽喊你回家吃飯”的帖子吧)。盡管人們舍不得“一份雜志加一份早餐”的愜意,可互聯網及其黑莓這樣的手持設備還是迅速搶占了消費者的口袋和餐桌。
今天,我想與各位分享的是,BusinessWeek在被掛牌叫賣期間為我們報道的一個小故事:印度塔塔集團在“人民車”之后,終于推出了“人民房”。
據報道,印度塔塔集團準備在孟買郊外30英里的地方建造1200套小型公寓。從圖片上看這些公寓與我們遠郊區的小區沒什么兩樣,但是價格就不一樣了。其平均價格是7,800美元,我沒寫錯,你也沒看錯,7,800美元是總房價。這是專門賣給工薪階層的房子;在這個小區中,也有一小部分是2萬美元的高檔住房,這是給那些稍微富裕的人準備的。塔塔集團的真實意圖是,給這些大眾社區中引入少量的富裕家庭,可以為一些中低層人提供一個做傭人的機會。換句話說,這是為了中低層的人買得起而且住得起。
當然,這個社區距離市中心稍遠,以印度的道路狀況,每天進城肯定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不過,沒關系,塔塔集團早就幫你想好了辦法,你可以先買一輛塔塔的小汽車Nano,只需要2,000美元。
總共1萬美元,塔塔集團讓你同時搞定房子和車子。
顛覆性創新的鼻祖克里斯滕森教授現在又多了一個案例。
此前我曾經寫過一篇文章,借助塔塔集團的“人民車”NANO,說明顛覆性創新的來龍去脈。我們一起再回顧一下Nano的故事,或許你會覺得,印度也有值得我們學習的地方。
在開始討論塔塔的“人民車”以前,先看一則寓言故事:
一條獵狗讓兔子從眼皮底下溜走,追趕不上,怏怏而歸。獵人就說,你這么大的個子,連一只兔子都追不上,還有啥用。獵狗說,你是有所不知啊,這場賽跑的結局對于我只是一頓午飯,而對于兔子那可是一條命啊,動力不一樣,我怎能跑過他呢?
3月23日,印度塔塔集團所生產的世界上最便宜的1980美元的“人民車”Nano正式上市。自從去年1月8日正式發布以來,Nano已經贏得了如潮的贊譽,印度知名的Govindarajan教授表示,它會像PC和iPod一樣引發一場革命,其重要意義如同印度贏得獨立或者印度發射的第一顆衛星。塔塔憑借著這款世界上最廉價的小汽車登上了《商業周刊》雜志“2008年全球最具創新性的公司”排行榜,而且高踞第6位,排在IBM前面。
然而在中國,Nano的待遇可是不怎么樣。廉價小汽車本來沒什么新奇的,QQ、奧拓、福萊爾、美日等車型在中國的大街小巷已經穿梭好幾年了。不要說上汽、東風這樣的大廠,就連比亞迪、奇瑞、天津一汽等廉價汽車的生產廠家,也毫不掩飾對Nano的不屑一顧?!安痪褪悄ν屑觽€蓋嘛!中國消費者更喜歡配置齊全的、有點品味的小汽車?!?/P>
對于中國汽車同行的如此評價,克里斯滕森教授暗暗得意,因為這與他事先的預測完全吻合:汽車同行的這種反應其實是對Nano最大的祝福。根據克里斯滕森教授的創新理論,在顛覆性創新的前期,競爭對手采取忽視與回避的對策,實際上是給創新業務提供了一個十分寶貴的“動機不對稱保護傘”。
所謂“動機不對稱”,是指當創新者采用新的商業模式、新的成本結構推出極低價產品時,在現存的廠家看來,這將完全是無利可圖的、不值得花力氣競爭的業務。就像你賣電風扇的時候,有人在你旁邊賣大蒲扇;賣大蒲扇的人可能以此為生,而在你眼里大蒲扇就幾乎沒有意義,所以你寧可忽視它,眼不見心不煩。剛才獵狗與兔子的故事,也是這個道理。
“動機不對稱”是一種自然的經濟力量,克里斯滕森教授的研究表明,優秀公司經驗豐富的管理者也會屈從于這種經濟力量。理性的在位者都會樂于將沒有吸引力的業務讓給新來的“小兄弟”,自己轉而將資源投入到利潤更豐厚的高端客戶。就這樣,小兄弟得到機會,不斷完善自己的業務模式,不斷蠶食在位者的業務,最終小兄弟長大成人,在位者退役,產業的一次更替就完成了。塑料對鋼鐵、噴墨打印機對激光打印機、數碼相機對傳統照相機、PC對小型機的顛覆,一次又一次演繹著同樣的路徑。
整體而言,中國制造也是按照這樣的路徑進行著對日本制造和美國制造的顛覆。改革開放剛開始,我國沿海地區的一些企業采取“兩頭在外”的方式,承接國外的加工訂單。我們通過“剝削”廉價勞動力、消耗大量資源、污染自然環境,換取進入國際產業鏈的機會。這時的跨國企業根本不會把中國企業放在眼里,而且他們很樂意看到中國企業做這些臟話累活。然而,一旦進入了產業鏈,并逐漸熟悉游戲規則之后,我們就會想方設法從食物鏈末端向上游和高附加值環節移動。想當初,美國對大英帝國、日本對美國制造的顛覆,就是這樣完成的。當然,這樣的替代過程不會是一帆風順,目前中國制造就正遭遇來自多方面的質疑和磨難,而且挑戰并不僅僅來自發達國家,也可能來自印度這樣的新興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