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喝多了我就四處找老友瞎逛,現在皈依威士忌后喝多了竟然是自己跑到廚房深更半夜煮了兩只大閘蟹吃得干干凈凈,第二天卻毫無印象。電影《老無所依》講述的并非老年人的晚景凄涼,不是中國紀錄電影《老頭》那般讓人有質感的痛,或許說這像伊朗電影《白氣球》結尾那樣,有一種成年人黃昏的憂郁。
扯了那么多,該說說怎么喝酒了吧,酒是孤獨時對話的朋友知己,孤獨這種東西很奇怪,一堆人在一起吵吵嚷嚷你也一樣會覺得孤獨,而有時候兩個人坐在一塊卻能享受孤獨,我在初戀結束的年代,一個人就著一部《大話西游》喝了六七瓶啤酒,但現在不再這么玩了。
倒不是我中毒一般非要凡事不離威士忌,但想想看,你的孤獨想傾述卻不愿說出口時,是不是只有一杯不那么妖嬈的酒可以虛擬對話?威士忌的魅力在于它的豐富性,喜悅時有略帶甜味的雪莉桶口味來替代白蘭地,寂懣時有煙草氣息的艾雷島泥煤風格來做伴——也許二十出頭時熬夜吸煙太多,現在我吸多兩支就容易咳個不停,唯有寄情于一口波摩下肚,緩緩吸氣,享受著喉間回傳上來的煙云意象。
我比較熟的三位香港老人家,蔡瀾、黃雅歷和張潛,應酬場面上都是一杯紅酒搖曳人生,私底下則是皈依了威士忌,蔡瀾常喝藍牌JW,黃雅歷就偏愛綠牌JW,而張潛則喝法多樣,給我的影響頗大,我第一支麥卡倫就是六年前張先生請我喝的。
張先生年齡與我父親相仿,我常叫他老張,老張經常往返省港兩地打理他的紅酒生意,每次出入境時都會捎上一支威士忌,有天晚上大家參加了一個乏味的紅酒局,拖到夜里悻悻而歸,第二天早上我去酒店找老張,發現他居然是醉醺醺的,然后老先生很不好意思地從行李箱里拿出半瓶喝剩的麥卡倫12年,“昨晚我回酒店后發現酒喝得不夠,就自己開了一瓶威士忌喝了一半。”
不久前我到香港瞎轉,順便拜訪老張,他正好喬遷新居,滿屋都是沒開封的箱子,我們晚上就坐在他將軍澳新居六十層樓的陽臺上喝酒看的海景,先開了一支linkwood的裝瓶廠版本,但喝著喝著老張說“太甜了,不像威士忌了”,于是找出了一瓶“藏箱底”的法國版本裝瓶威士忌,不曉得是哪位法國高人去蘇格蘭酒廠自己裝的貨色,酒標上都是龍飛鳳舞的法文,居然還是用火漆頭來密封的!之前我只見過波特酒和雪莉酒這么玩法,刮開火漆之后竟然又是一個紅酒風格的橡木塞!待用紅酒的開酒器打開之后,一股令人興奮的泥煤味就沖出來了,那天晚上我們就看著香港黑沉沉的海面喝下了半瓶記不住名字的好酒。
以前喝多了我就四處找老友瞎逛,現在皈依威士忌后喝多了竟然是自己跑到廚房深更半夜煮了兩只大閘蟹吃得干干凈凈,第二天卻毫無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