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后強,四川省委省政府決策咨詢委員會副主任、成都市社科聯主席、四川省社會科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
酒莊是歷史博物館,是文創展示廳,是鏈覺反應堆,是情感交流所,是靈感萌發場。歷史是酒莊的根,文化是酒莊的魂,生態是酒莊的形,建筑是酒莊的韻,美酒是酒莊的心,名人是酒莊的神。酒莊的核心是文化,必須有故事、有詩歌、有愛情、有名人、有名酒、有名房、有名道、有名街、有名著。沒有文化的酒莊就是一堆沒有魂的鋼筋水泥!
原則上講,每個酒莊都是唯一的,都是“電視連續劇”的一集,都有自己獨特的主題、情節和人物,不能重復、雷同、仿制。中國酒莊必須有中國特色,就是體現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只有植根我國民族歷史文化沃土,酒莊才能根深葉茂。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源遠流長、博大精深,是中華文明的智慧結晶,其中蘊含的天下為公、民為邦本、為政以德、革故鼎新、任人唯賢、 天人合一、自強不息、厚德載物、講信修睦、親仁善鄰等,是中國人民在長期生產生活中積累的宇宙觀、天下觀、社會觀、道德觀的重要體現,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具有高度契合性,也要體現在酒莊設計建設之中。在酒莊考核標準上,文化創意、歷史故事、名人美酒等是不能缺少的必選項,甚至可以實施“一票否決”制!
不管業界是否贊同這種觀點,但事實肯定如此:由于文化背景和釀造工藝的差異,中國酒莊與外國酒莊可能除了名稱相同外,內涵與外延也許相距很遠,這正如白酒與紅酒的差異、東方與西方的不同。“酒莊”是從國外引進的“物種”,中國只有酒家、酒廠、酒樓、酒店,沒有真正意義上的酒莊。東西方酒莊,在物質層面有許多相同之處,但精神層面特別是在文化價值層面差異很大。歷史地看,中國人主要喝白酒黃酒、思維是從宏觀到微觀、主張集體主義、喝酒是為了情面;西方人主要喝紅酒啤酒,思維是從微觀到宏觀、主張個人主義、喝酒是為了放松,可見極大。中國偏重商業,西方偏重情趣。在西方,所有的人都可以去酒莊溝通交流、沉思冥想,酒莊很容易普及。在中國,喝酒的人一般不會去酒莊喝酒,不會喝酒的人一般也不會去酒莊白轉,因此發展酒莊難度很大。中國與歐美的差距是在“原創性”上,是在文化層面,而不是在“技術性”上,不是在物質層面。抄襲、模仿是中國人的最大毛病,這是從小孩子學書法臨摹名人帖子開始養成的習慣,缺乏自主創新精神與超越前人意識。對此,希望引起業界高度重視,否者酒莊在中國就是南轅北轍、水土不服。
國際上的酒莊,幾乎都是特指葡萄酒莊園。酒莊(Chateau)指一塊陸地單元,土地占有者在這里種植葡萄,釀造、灌裝和貯存葡萄酒。法國最古老的超一級酒莊是“伊甘酒莊”。什么地方適合建設酒莊?有兩個學派,一個學派是"3S"觀點,即酒莊的所在地應該有大海(sea)、沙灘(sand)和陽光(sun),這主要是從旅游功能考慮。另一學派認為,酒莊要建立在適合葡萄生長的地方,這主要是從釀酒功能考慮。可見,酒莊主要功能是旅游和釀酒。據文獻報道,1855年法國拿破侖三世首次組織有關機構對波爾多59個酒莊進行分級,結果評出了1個超一級、4個一級、12個二級、14個三級、11個四級和17個五級。當時,超一級酒莊為:伊甘酒莊(d'Yquem),一級酒莊為:拉菲(Lafite-Rothschild)、拉圖(Latour)、瑪歌(Margaux)和紅顏容(Haut-Brion)。從此之后,法國酒莊影響全球,世界各地開始效仿法國做法,建立了自己的酒莊。
國外的酒莊都有歷史故事,有藝術品位,有名人站臺,有名酒支撐,有科學清單,或者典雅、浪漫、唯美,或者詩情、畫意、童真,絕不是隨意建造的水泥房子。在一定意義上說,酒莊就是藝術宮殿,就是藝術展品。比如伊甘酒莊——貴族的液體黃金;拉菲——典雅久遠;拉圖——剛勁渾厚、奧比康——浪漫詩意;瑪歌——優雅醇厚;等等。特別是“酒莊酒”或者“莊園酒”,必須符合三個條件:一是適合葡萄生長的種植園屬于自己所有;二是所種葡萄不是以商品出售,而是作為自用釀酒的原料;三是釀造、灌裝過程都是在自己的莊園中進行。
最近,中國學界把“酒莊”與“莊園”混合研究,認為莊園就是酒莊,提出了不少觀點。有的學者說,中國“酒莊”歷史悠久,相傳起源于宋朝,盛期于1931年至今。實際上,這是把“酒廠”與“酒莊”混淆了。還有學者說“中國酒莊”起源于商代。史仲文、胡曉林等認為,中國商代就出現了莊園:“莊園是商代農業經濟的基礎結構,在黃河流域,莊園分布十分密集,這是農業經濟不斷發展和人口不斷增加的結果。”主張莊園起源于西周或之前的學者有范文瀾、傅筑夫、侯家駒等人。專家們認為:莊園是封建制度的產物,“周代莊園是建筑在井田制的授田基礎上,西歐莊園制有大量農奴,周代莊園的勞動力,有很多亦是來自賜予”,“各級統治者均有其土地或莊園”。有的認為莊園“最早起源可上溯至西周封建領主制經濟時的封邑。因為人們總是需要集中在一個住處,才好進行生產活動,這個封邑即住處就是后來的莊”等。學界主要有四種觀點:一是西周起源說;二是漢代起源說;三是魏晉南北朝起源說;四唐代起源說。學者們從《山海經》《詩經》等古典中尋找了證據,顯然都有道理。從現代意義看,瀘州、宜賓、茅臺鎮、沱牌鎮、張裕卡斯特等可能算是酒莊。如果“酒莊”與“莊園”可以等同,中國應該建立“酒村”“酒寨”,與鄉村文旅結合,這樣有利于推進鄉村振興戰略。但中國酒莊應該有自己特定的內涵與外延。
按照學界最新定義,中國酒莊是位于中國釀酒優勢產區,有標志性的主體建筑,取得酒類生產許可證,集原料種植、生產釀造、酒品鑒、酒收藏、酒文化宣傳等功能區域為一體,配備配套釀酒設施及專業技術人才,能夠體現中國酒文化價值的實體公司。由此可以分為白酒酒莊、葡萄酒酒莊、其它類型酒酒莊。可以對酒莊分類評級,比如特級酒莊、一級酒莊、二級酒莊等。此外,還可以把酒分出幾類,如酒莊白酒 、酒莊葡萄酒 、酒莊其他類型酒。同時要求,酒莊在交通安全、環境衛生、通訊服務、旅游購物、綜合管理、環境保護等方面必須達到相應要求。我們認為,這些都是物質層面的硬件要求,非常必要,絕不能缺少,但還要補充“文化”條款,才能算是酒莊。文化就是人造的物質與精神的總和,酒就是典型的文化產品!
從經濟學角度講,酒莊是“五鏈”和“五覺”的集合體、融合體、反應堆。“五鏈”指創新鏈、價值鏈、產業鏈、供應鏈、空間鏈,要找準“鏈根”、明確“鏈主”、建立“鏈盟”,形成“鏈條文化”、“莊子”文化、圈層文化、點狀文化,根據實際“建鏈、補鏈、養鏈、優鏈、強鏈”,把美酒的價值擴容放大,做到極致。在創新鏈上,要從技術、文化、產品、服務、業態、模式等方面進行自0到1的原創,占據世界制高點;在價值鏈上,要研究社會需求、市場導向,注重產品提質增效、拓展擴張、高效轉化,使價值最大化、福利極值化;在產業鏈上,要打通上下流程,從原料、種植、生產、儲藏、營銷等各個環節,在時間軸上把一二三產業整合融合,發展“高次產業”,我們以前闡述過什么是“高次產業”;在供應鏈上,要左右開拓,保證物流暢通、儲藏安穩、資金可控、商家可靠、客戶喜歡,大力推進數字化、網絡化、個性化、定制化;在空間鏈上,要突出前瞻性、預見性、地域性,進行戰略規劃、科學布局、合理分配,形成點極結合、面體協同的大格局。
酒莊是“高次產業”“文化產品”“體驗經濟”,運用的是“張量法則”(有大小、有方向的量)、“覺變原理”和“心理效應”。特別是要把馬斯洛需求層次理論應用于酒莊設計和建設中,實現高起點、高質量、高效益的發展。滿足市場需求就有價值、實現企業目標就有價值,否則都是浪費、白費。要突出地理品牌和產區特點,堅持互動性、參與性、知識性、娛樂性、生態性,提升美譽度和追隨度,做出規模效應和集聚優勢,使酒莊成為酒品、酒道、酒仙培育中心。
我們過去的研究表明,“五覺”是指視覺、味覺、聽覺、嗅覺、觸覺。酒莊必須引發顧客“五覺悅變”,否則就一定會失敗。對于視覺,要有美景,好看,提高顏值,造型、色彩都讓人眼前一亮,大飽眼福,看到了歷史滄桑,古人足跡、生態神韻;在味覺上,要有美食,好吃,提高食欲,美酒不能少,吃出歷史味道、文化品質;在嗅覺上,要有醇香、花香、書香,聞到大地的土香、空氣的清香、古壇的酒香、書屋的墨香,特別是能聞到歷史文化的氣質、氣度、氣派、氣韻;在聽覺上,要有鳥語風聲、松濤水鳴,關鍵是有可聽的歷史故事、動人傳說、民間趣談等;在觸覺上,要有藝術的溫度、文學的力度、微風的速度,由表及里,使顧客皮膚和心靈感到爽快安逸。
中國酒莊不是“美酒+莊園”的線性組合,也不是“酒店+美食”的雜交關系,而是酒韻與詩情的積分融合,是“五鏈”與“五覺”的融合體,是文人雅士暢談詩歌的場景,是社會名流探討生活美學的場所,是人民群眾分享幸福的閑庭,是專家學者追問人生真諦的殿堂,是進取人士修煉心智的道場,這里沒有銅臭、沒有庸俗、沒有貴賤,只有快樂、安逸與巴適!在酒莊,“五官”徹底放松、喚醒、愉悅。因此,中國酒莊不能西方化,照搬照套外國模式要失敗,因為文化不同;中國酒莊不能專賣化,否則就是酒類專賣店、欺騙消費者;中國酒莊不能酒店化,只講吃住肯定無人問津,早已厭倦;中國酒莊不能貴族化,因為官員和精英是不買單的人群;中國酒莊不能單一化,綜合才有效益,必須多元并舉;中國酒莊不能物欲化,要講高雅、情趣、浪漫、精致、品位,讓人思想境界升華、本領功力長進,去了酒莊有感悟,有善上,不后悔、不抱怨,成為回頭客、傳播者和“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