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四川省酒類流通協會名譽會長、振興川酒首席經濟學家和中法烈酒技術與文化聯合研究中心顧問,我受邀參加巴黎奧運會開幕式,專門調研中國白酒國際化問題。我深切感受到,奧林匹克“更快、更強、更高”的自我挑戰精神和“公平、公正、平等、自由”的體育競技精神,值得各行各業學習,特別值得中國白酒界參考借鑒。如果中國白酒有這種奧林匹克精神,那么,國際化和全球化就沒有問題。
中國白酒在國際市場上的占有率直接反映了中國文化、中國品牌的全球影響力和競爭力。目前看,貴州茅臺酒在中國白酒出口市場中占據領先地位,在國際市場上廣受好評;四川五糧液已經出口到多個國家和地區,并在全球范圍內享有較高的知名度;四川瀘州老窖集團有限責任公司生產的白酒,是中國白酒出口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歷史悠久,品質上乘,在海外有較高的市場份額;汾酒在1993年就已經開始出口,是中國白酒出口市場的重要參與者。
從市場調查看,中國白酒出口的主要市場是中國香港、緬甸、中國臺灣、中國澳門、老撾、新加坡、美國、法國、韓國、日本,這些國家和地區合計占中國酒類出口額的71.19%。
中國食品土畜進出口商會酒類進出口商分會發布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中國白酒累計出口額達到4.07億美元,同比增長19.02%。這表明,中國白酒在國際市場上的地位逐漸提升。中國香港是酒類出口最主要的市場,出口額為0.82億美元,同比增長3.68%。
今年巴黎奧運會期間,在機場、地鐵、公交站、火車站、賓館、飯店、大街小巷,幾乎都能見到中國白酒的身影或者廣告。茅臺酒與央視聯手出擊巴黎;五糧液以東方美食文化直接走進法國;習酒通過奧運名將進軍法國;今世緣設立奧運獎金;李渡酒業、湘窖、永樂古窖等也積極參與巴黎奧運;尤其是瀘州老窖,2021年7月就正式宣布成為TEAM CHINA中國國家隊榮譽贊助商,旗下產品成為中國國家隊專用慶功酒,為中國奧運健兒加油助威,目前,在法國主要城市和交通要道都有瀘州老窖的廣告。
隨著巴黎奧運會開幕,瀘州老窖“今日同飲慶功酒”“為中國榮耀干杯”的聲音已經響徹云霄,成為全球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中國白酒(Chinese Baijiu)與白蘭地(Brandy)、威士忌(Whisky)、伏特加(Vodka)、朗姆酒(Rum)和金酒(Gin)一起并稱為世界六大蒸餾酒,中國白酒是世界上最好的蒸餾酒,因為其生態稀缺、工藝獨特、文化厚重、成分復雜、功能奇妙。著名微生物學家徐巖教授說,中國白酒代表了世界東方釀造最高水平,“國際上說,白酒是中國第五大發明”。與世界其他蒸餾酒相比,中國白酒酒體中的風味物質不僅種類多,還具有獨特性,“目前,已知白酒中的風味物質組分在1500種以上,遠高于其他任何蒸餾酒。”
1500多種微量組分主要有醇類、有機酸類、酯類、萜類、吡嗪類等。國際上其他的蒸餾酒如白蘭地、威士忌和朗姆酒都采用液態發酵、壺式蒸餾、橡木桶貯存,這些蒸餾酒中獨特的風味物質主要來自后續的貯存、浸提工序,是從植物原料、貯存容器中通過浸漬萃取得到的。而中國白酒釀造體系的獨特性、品質優勢,是國際上純種液態發酵工藝難以達到的,其中的生物活性成分也是世界上其他蒸餾酒望塵莫及的。
許多人會問,中國白酒這么好,為什么外國人很難接受?
2023年4月12日,我在第108屆春季全國糖酒商品交易會開幕式上講了《中國白酒為什么難于國際化》,我們的回答是,話語體系無法對接,國際傳播能力不夠,中國白酒陷入“有理說不出、有話道不明、有聲傳不開、傳開聲不響”的尷尬境地;“中國白酒很精彩”卻“講不好故事”“中國白酒很健康”卻“講不出道理”;中國白酒不被外國接受,有人說是味道問題,老外口味不習慣,也有人說是價格太高,老外很節約、很理性,不亂花錢。這些都有一定道理,但根本原因是思維方式不同,話語體系不同,老外聽不懂中國人在講什么,一頭霧水。
在酒水宣傳上,我們講的是哲學,老外講的是科學;我們講宏觀,老外講微觀;我們講感覺,老外講數據;我們講模糊性,老外講精準性,兩套話語體系不對接、不同頻,無法相互理解。比如,我們說,醬香白酒具有醇厚、典雅、細膩、酒體豐滿、空杯留香的特點,老外不知所云;我們自豪地說,濃香型白酒的特點是,芳香濃郁、綿柔甘洌、香味協調、入口甜、落口綿、尾凈余長,老外不斷搖頭,一臉茫然,最后說,這些是詩歌語言,不是科學術語。
中國品酒大師一般使用“色、香、味、格”或者用甜、酸、苦、辛、咸、澀、奇等品鑒白酒,但沒有具體數據,也沒有生產的指標體系,溫度、濕度、壓力、土壤成分、原料來源、堆積密度、酒曲微生物名字、生產者學歷年齡職稱等都沒有準確數據,因此,中國白酒不是工業化的標準產品,老外不敢接受。中國人很熟悉的“綿長”“醇香”“回甘”“濃郁”等,老外要求拿出分析的化學成分數據,但我們沒有。
在白酒的海外宣傳推銷上,我們總是用自己的思維方式去“折騰”外國消費者,把他們當成了“中國人”,一廂情愿、“單相思”特征突出,結果費力不討好。很多與中國多年打交道的老外“懂得起”,凡是我們在海外的白酒宣傳推銷活動,只要邀請他們,都會積極踴躍參加,因為白吃白喝,免費拿禮物,幫助熱鬧場面,配合做新聞報道,讓中國朋友回國好交賬,照相OK、愉快表情,舉大拇指都干,說點客氣話、表揚話都可以,但無法真正成交。著名白酒專家胡永松先生說得好,中國白酒在海外還沒有破題、沒有上路,無法測量與世界水平的差距,只能自娛自樂。
中國白酒國際化面臨諸多挑戰,包括度數高、喝法單一、香型多樣且外國人不易適應、國外法律對烈性酒的限制以及宣傳推廣不足等問題。我們的調研表明,主要有這“九大問題”——
一是口感特點問題:中國白酒特有的口感(如辛辣、刺激喉嚨等)對于不習慣這種風味的消費者來說可能難以接受。
二是飲用文化差異問題:中國白酒的傳統飲用方式與其他國家流行的烈酒飲用方式不同。白酒往往純飲或搭配特定的食物,而西方烈酒常常用來調制雞尾酒。
三是國際化力度不足問題:許多白酒企業在國內市場已經很成功,但缺乏足夠的動力進行國際市場營銷和品牌建設。
四是缺乏國際化資本推動問題:國內白酒企業在拓展國際市場時缺乏必要的資金支持。
五是酒精度數較高問題:中國白酒的酒精度數普遍高于西方常見的烈酒,這對于偏好較低酒精度數飲品的消費者來說,可能是一個障礙。
六是香氣特征問題:白酒獨特的香氣來源于發酵過程中使用的酒曲,這種香氣可能被部分外國消費者認為類似餿飯味,難以接受。
七是法律法規和標準差異問題:不同國家和地區有不同的食品安全法規和標簽要求,這為中國白酒進入國際市場增加了難度。
八是缺乏國際銷售渠道問題:在海外市場建立穩定的分銷網絡和零售渠道,對中國白酒企業來說是一項挑戰。
九是長期投資和回報周期問題:國際化需要大量的初期投入,并且收益可能需要較長時間才能實現,這對許多企業來說是一個考量因素。
盡管存在這些挑戰,近年來,中國白酒如茅臺、五糧液、瀘州老窖已經開始走向國際市場,并取得了一定的成績。未來,隨著中國文化的傳播和中國產品在國際上的認可度提升,中國白酒國際化的進程有望加速。中國白酒的出路在于“五個回歸”——回歸科學、回歸文明、回歸健康、回歸真情、回歸法治,這樣才能領到世界入場券。目前,中國白酒只能在場外旁聽,連“預科生”都不是。
從根本上說,中國白酒的國際困境在于中國的思維方式,過去一直不重視基礎研究,只重視實用技術,很多產業始終停留在碰運氣、試手藝、搞仿制階段,很難走遠、走深、走高、走強、走大。隨著數字技術的廣泛運用,白酒工業的生產、營銷和傳播模式,也隨之發生巨變,企業將擁有“虛擬空間+現實”的兩面性,將通過“虛擬場景+賦能場景”實現虛擬營銷;企業將由“人工智能+區塊鏈+5G6G+機器人+疾速物流體系”組成,把產品快速送達各地,對于消費場景和消費者形成巨大沖擊。
中國白酒的國家標準和地方、企業標準,主要規定了某些成分不能超過多少,而沒有指明酒體中還有哪些成分、具體是什么、含量是多少、功效是什么?因此,不是工業化的產品標準。白酒質量的優劣,目前還是依靠人的感官鑒定,通過眼、鼻、舌三方面的感覺來判斷酒體,經驗成分太多。
我們認為,中國白酒是中國原創的有根的產業,最能代表中國元素走向世界,要努力增強國際傳播能力,提升國際話語權。當今,主動正面宣傳中國白酒的外國媒體很少。因此,在新的時代背景下,中國白酒的對外傳播,首先是傳播好中華悠久的優秀傳統文化;二是講述好中國白酒故事;三是采取國外樂于接受的方式、易于理解的語言;四是增信釋疑、擴大朋友圈;五是加大人工智能技術在生產、檢測、勾調、營銷等方面的應用。中國白酒要搭建華人華僑的橋梁和圈層,以海外中國餐館為基地,不斷拓展境外市場,逐漸突破國際化困境,以中國式現代化途徑走向世界。
中國白酒已經跨越阿爾卑斯山,登上了歐洲屋脊少女峰。未來,還要征服厄爾布魯士山,登上喜馬拉雅山,我們希望中國白酒盡快香飄全球!
(作者系中共四川省委四川省人民政府決策咨詢委員會副主任、四川省酒類流通協會名譽會長、四川省社會科學院二級教授、博士生導師)